陈建军现年六十八岁，每月能领到一万三千元的退休金。这个收入水平在同龄人群体里算是颇为可观的，毕竟他在国企兢兢业业工作了四十年，退休前的职位也不低。

女儿陈怡四十二岁，在一家私营企业担任会计，每月工资八千元。她育有一个十五岁的儿子，目前正在读高中。陈怡的丈夫在工地从事工程监理工作，收入波动较大，并不稳定。

这天下午，陈建军从超市采购归来，手中拎着一个塑料袋。

刚一进门，正窝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的陈怡就嗅到了一股特殊的气味。她扭过头，看着父亲问道：“爸，你是不是又买榴莲了？”陈建军轻轻点了点头，回应道：“买了个小的。”陈怡接着追问：“花了多少钱？”陈建军回答：“八十块。”陈怡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。她把遥控器搁在沙发上，站起身，直视着父亲说道：“爸，你一个月退休金也就一万三，你知道咱们家每个月开销有多大吗？小磊马上就要高考了，光补课费一个月就得三千，还有生活费、房贷、水电费这些杂七杂八的费用……”陈建军默默听着，没有吭声，只是轻轻地把榴莲放在了桌子上。陈怡情绪愈发激动，声音也提高了不少：“你一个老头子，吃这么贵的东西，合适吗？”这句话让陈建军心里很不是滋味，他的手微微颤抖，眼眶也有些泛红。他轻声说道：“我用自己的钱买点吃的，怎么就不合适了？”陈怡冷笑一声，说道：“自己的钱？你住在我家，吃我家的饭，用我家的水电，哪来的自己的钱？你的退休金不就是家里的钱吗？”陈建军抬起头，望着女儿那张曾经让他无比骄傲，此刻却显得有些陌生的脸，说道：“小怡，我每个月给你们一万块，自己就留三千，这还不够吗？”陈怡毫不犹豫地回答：“不够！小磊要买学习资料，要报补习班，我和你女婿的衣服都穿了好几年了。你一个老人，还要什么生活质量？”陈建军感觉心脏像是被人用力攥了一下。他看向客厅墙上挂着的全家福，那是三年前拍的，照片里大家都笑得十分灿烂。陈怡见父亲不说话，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，但意思还是很明确：“爸，你也不小了，以后生病住院还得花钱呢。现在不省着点，到时候哪来的钱？”陈建军默默地点了点头，伸手拿起榴莲，说道：“我知道了，这个我拿到楼下给张大爷吧。”陈怡挥了挥手，说道：“算了，都买了。以后注意点就行。”

晚饭时分，陈建军的外孙小磊从自己房间走了出来。这个十五岁的男孩个子挺高，但总是低着头，专注地玩着手机。陈建军招呼道：“小磊，来吃饭。”小磊抬起头，看到餐桌上的榴莲肉，眉头立刻皱了起来，说道：“这味道太冲了，我受不了。”说完，他便端着碗，径直回了自己房间。陈建军看着那几块榴莲肉，缓缓夹起一块放进嘴里。甜腻的味道在口中散开，可他却丝毫尝不出甜味。

饭后，陈建军回到自己那间小房间。这间房原本是储物间，后来改成了他的卧室。房间面积不大，只能放下一张单人床和一个小衣柜。他坐在床边，拿出手机，翻看老同事们的微信群。这时，老朋友孙卫东发来消息：“老陈，明天去公园下棋吗？”陈建军思索了片刻，回复道：“好的。”

第二天上午，陈建军来到公园。孙卫东已经在老地方把棋盘摆好了。孙卫东一边下棋，一边说道：“老陈，昨天我儿子从海南给我寄了些特产，椰子糕。”陈建军移动着棋子，回应道：“你儿子对你真好。”孙卫东笑着说：“是啊，他说让我想吃什么就买什么，钱不够找他要。你家小怡也不错吧？我看她工作挺稳定的。”陈建军沉默了一会儿，说道：“嗯，挺好的。”孙卫东随口问道：“对了，听说你退休金不少啊，一万多？”陈建军回答：“一万三。”孙卫东感慨道：“那不错啊，比我多三千呢。我每个月给儿子两千，自己留八千，日子过得挺滋润。”说着，孙卫东将了陈建军一军，“你呢？自己留多少？”陈建军的手停在半空中，犹豫了一下，说道：“三千。”孙卫东愣了一下，说道：“三千？老陈，你这……是不是太少了点？”陈建军轻声说道：“够用了。”孙卫东放下棋子，认真地说：“够用什么啊！老陈，咱们这个年纪，身体哪天出个毛病都不知道。你留这点钱，够干什么的？”陈建军没有接话，只是专注地看着棋盘。孙卫东接着说：“而且啊，老人也要有点自己的生活。我上个月去了趟青岛，花了两千多，儿子还说让我多出去走走呢。”

下完棋，陈建军一个人在公园里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。他看着其他老人，有的在打太极，有的在唱戏，有的在跳广场舞，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。

他想起刚退休那会儿，也曾经憧憬过要去旅游，要培养一些兴趣爱好。但自从搬到女儿家后，这些想法就渐渐消失得无影无踪了。

回到家，陈怡正在厨房忙碌地做饭。她头也不回地说道：“爸，你回来了。晚上小磊要上补习班，你送他去吧。”陈建军应道：“好的。”他把钥匙放在桌上。陈怡擦了擦手，接着说：“对了，小磊说要换个新书包，原来那个拉链坏了。我看了看，要三百多。”陈建军点了点头。他记得小磊的书包才用了半年，拉链坏了其实可以修，但他终究没有说出口。

晚上送小磊去补习班的路上，祖孙俩都沉默不语。小磊戴着耳机，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世界里，陈建军则专心开着车。等红灯的时候，陈建军通过后视镜看了看外孙。这孩子长得像他爸爸，但性格更像陈怡，话不多，要求却不少。陈建军轻声叫道：“小磊。”小磊摘下一只耳机，问道：“什么事，爷爷？”陈建军关切地问：“学习累不累？”小磊简短地回答：“还行吧。”陈建军又说道：“如果太累了就告诉爷爷，别把身体搞坏了。”小磊点了点头，又重新戴上了耳机。陈建军无奈地叹了口气。他记得小磊小时候特别粘他，总是缠着他讲故事。可现在这孩子长大了，和他之间的交流越来越少了。

回到家，陈怡和丈夫李刚正在客厅商量着什么。李刚看到陈建军回来，点了点头，算是打招呼。李刚是个老实人，平时话不多，对陈建军也算客气。但陈建军总觉得他们之间似乎隔着一层什么。陈建军坐下，问道：“小怡，刚子，你们聊什么呢？”陈怡说：“我们在商量买车的事。小磊马上高三了，接送不方便。而且刚子上班也需要车。”陈建军皱眉问道：“不是有电动车吗？”陈怡解释道：“爸，电动车冬天多冷啊，下雨天还不安全。我们看了一款车，十五万左右。”陈建军心里“咯噔”一下，问道：“十五万？”陈怡说：“是啊，不算贵。现在贷款很方便，首付五万，每个月还三千多。”李刚也开口说道：“爸，你看这样行不行？”陈建军在心里快速计算了一下，如果每个月还三千多车贷，再加上现在的各种开销，他给女儿的一万块钱根本就不够。他欲言又止，说道：“那……”陈怡看出了父亲的担忧，说道：“爸，你是不是想说钱的事？没关系，我们会想办法的。实在不行，你那三千块也拿出来一点。反正你一个人吃家里的、住家里的也花不了多少钱。”陈建军的脸色变了变，说道：“我那三千块还要买药，还要……”陈怡打断了他的话，说道：“买什么药？你身体不是挺好的吗？爸，你要想开点。钱放在那里也是放着，不如为这个家多做点贡献。”陈建军没有再说话。他回到自己的小房间，坐在床边，呆呆地望着前方。

这时，手机响了，是老朋友孙卫东发来的微信：“老陈，明天有个同学聚会，你去不去？在金海酒店，每人二百。”陈建军看着这条消息，手指在屏幕上停留了很久。二百块钱，对以前的他来说不算什么，但现在……他想起今天女儿说的话，想起那个十五万的车，想起每个月可能要增加的开销。他回复道：“不去了，有事。”孙卫东很快回了消息：“怎么了？身体不舒服？”陈建军回复：“没事，就是忙。”孙卫东又发来消息：“老陈，你最近怎么总是推聚会？大家都想见见你呢。”陈建军看着这条消息，眼眶又有些湿润了。他想去见那些老朋友，想听他们讲年轻时的往事，想和他们一起喝酒聊天。但是……他回复道：“下次吧。”然后便放下了手机。

躺在床上，陈建军想起了自己的妻子。如果她还在，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呢？她会不会也像女儿一样，要求他把所有的钱都上交？他摇摇头，心想妻子不会的。妻子总是说要给他留点私房钱，让他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。

第二天，陈建军去银行取钱给小磊买书包。银行里人不多，他很快就办完了业务。走出银行，他看到对面有个水果摊。老板正热情地吆喝着卖新鲜的草莓。陈建军走过去看了看，草莓确实很新鲜，一盒二十块。他想起小磊小时候最爱吃草莓，每次他买回来，孩子都会开心得又蹦又跳。老板热情地招呼道：“老师傅，要不要尝尝？很甜的。”陈建军摇了摇头，说道：“不用了，谢谢。”他转身离开，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。

在商场买书包的时候，陈建军看中了一个质量不错的，两百八十元。但想到女儿说的三百多，他又看了看其他的。最后，他选了一个三百二十元的，样式更新一些。回到家，陈怡正在整理小磊的房间。陈建军把书包递给她，说道：“买了。”陈怡打开包装看了看，说道：“嗯，还不错。多少钱？”陈建军回答：“三百二。”陈怡满意地点点头，说道：“行，小磊应该会喜欢的。”

晚上吃饭的时候，小磊看到新书包很高兴。这是陈建军很久没有在外孙脸上看到的笑容。小磊主动说道：“谢谢爷爷。”陈建军心里暖了一下，觉得这三百多块花得值了。但这种温暖很快就被打破了。陈怡对小磊说：“小磊，你同桌家长给我打电话了，说有个数学竞赛培训班，很多同学都报了。费用是五千，三个月。”小磊的眼睛亮了起来，急切地说：“妈，我能报吗？张老师说这种竞赛对升学很有帮助。”陈怡看了看丈夫，又看了看陈建军，说道：“五千块……”小磊放下筷子，语气急切地说：“妈，求你了。我同桌他们都报了，我不报的话会跟不上的。”陈建军听着这对母子的对话，心里一沉。五千块，这意味着他接下来几个月的生活费都要上交。陈怡转头问陈建军：“爸，你觉得呢？”陈建军看着小磊期待的眼神，又看了看女儿询问的目光。他知道，无论他说什么，最后都要出这笔钱。他说道：“如果对学习有帮助，那就报吧。”小磊开心地跳了起来，说道：“太好了！爷爷最好了！”看着外孙高兴的样子，陈建军强撑着笑了笑。

饭后，陈怡把陈建军叫到一边。陈怡有些歉意地说：“爸，五千块钱我们现在拿不出来。你看……”陈建军点点头，说道：“我知道。明天我去取。”陈怡说：“辛苦你了，爸。等我和刚子手头宽裕了，一定还给你。”陈建军苦笑了一下。这样的话他听过很多次了，但从来没有人真的还过钱。

当天夜里，陈建军失眠了。他躺在床上，仔细计算着自己的账目。如果给小磊交培训费，再加上日常开销，他手里的钱最多只能撑两个月。他想起孙卫东说的话：老人也要为自己留点钱。但是看到小磊期待的眼神，看到女儿为难的表情，他又不忍心拒绝。

第二天一早，陈建军去银行取了五千块钱。拿着这些钱走在路上，他的脚步格外沉重。经过公园的时候，他看到孙卫东在晨练。孙卫东走过来打招呼：“老陈！这么早？”陈建军说：“嗯，去办点事。”孙卫东说：“对了，昨天的聚会挺热闹的，老同学们都问你呢。老郑还说想请你去他家做客，尝尝他老伴做的菜。”陈建军点点头，说道：“改天吧。”孙卫东关心地问：“老陈，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？看你总是闷闷不乐的。”陈建军摇摇头，说道：“没事，可能是天气的关系。”孙卫东拍拍他的肩膀，说道：“那行，有事记得找我。咱们老朋友，别客气。”

回到家，陈建军把钱交给了陈怡。陈怡接过钱，脸上露出了笑容，说道：“爸，真是太感谢你了。”陈建军没有说话，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。

下午，小磊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地冲进家门，一见到爷爷就眼睛发亮地讲述起来："爷爷，今天培训班老师讲的内容特别专业，同学们回答问题也都很厉害，我得多努力才能跟上他们呢！"

"爷爷，我会认真对待学习的，肯定不会让你失望。"小磊站得笔直，神情郑重。

陈建军望着外孙真挚的模样，心头泛起一丝暖意。或许这笔培训费用花得还算值得，孩子能接触到更优质的教育资源。

但这份欣慰并未持续太久。

一周后，女儿陈怡神色略显局促地来到父亲面前："爸，小磊班主任说学校要组织研学活动，去北京参观清华北大，费用三千五，包含往返车费、住宿和餐饮。"

陈建军心头一紧："多少？"

"三千五。"陈怡声音轻了些，"班里不少同学都报名了，小磊说这是难得的体验机会，能亲身感受名校氛围。"

陈建军沉默良久，默默盘算着账户余额。若再支出这笔钱，这个月生活费就所剩无几了。

"爸，最近开销确实大了些。"陈怡察觉到父亲的犹豫，"要不这次就算了？"

陈建军望着女儿欲言又止的神情，明白她内心还是希望小磊能参加："不用算了，我去取钱。"

"爸......"陈怡声音微颤。

"孩子的教育最重要。"陈建军摆摆手示意不必在意。

第二次走进银行取款时，陈建军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。看着账户余额从五位数骤减至四位数，心中百感交集。

归途中经过水果摊，摊主热情招呼："老师傅，今天苹果特别新鲜，来点？"

陈建军望着红彤彤的苹果和价格牌——十五元一斤，价格尚可。

但他还是摇了摇头："不用了，谢谢。"

摊主有些诧异："怎么？上次不是说想买水果吗？"

陈建军愣住，自己何时说过这话？

"可能记混了。"他笑着回应，转身离去。

走在路上，陈建军突然意识到，自己已经很久没有为自己消费过了。除了必要的生活用品，几乎没有其他开支。

这种生活状态是从何时开始的呢？他竟想不起来了。

回到家，小磊正在客厅写作业。见爷爷回来，抬头露出笑容："爷爷，研学的事谢谢您，我会珍惜这次机会的。"

陈建军轻轻抚摸外孙的头发："好好学习就行。"

"爷爷是世界上最好的爷爷！"小磊真诚地说。

听到这话，陈建军眼眶微热。或许这就是值得的，看到孩子的笑容，听到真诚的感谢，比什么都重要。

然而当晚躺在床上，陈建军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。

他回想起年轻时的自己，那时有爱好，有朋友，有向往的生活。不知何时起，生活重心全变成了为他人付出？

手机震动，是银行消费提醒。看着扣款数额，陈建军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。

若继续这样下去，养老钱很快就会耗尽。万一生病或需要应急资金，该怎么办？

但看着家人各自的需求，看着外孙期待的眼神，看着女儿为难的表情，他又不知该如何拒绝。

次日清晨，陈建军早早起床，决定去公园散心。

在公园里，他遇到了退休前担任中学校长的老友陈老师，此刻正在打太极。

"老陈，这么早啊。"陈老师收势问候。

"睡不着，出来走走。"陈建军在石凳上坐下。

"最近身体可好？"陈老师擦着汗过来。

"身体还行，就是......"陈建军欲言又止。

"有心事？"陈老师敏锐察觉。

陈建军沉默片刻，还是道出了困惑："老陈，你觉得老人该把所有积蓄都给孩子吗？"

陈老师皱眉："怎么突然问这个？"

"随便聊聊。"

"老陈，这要视具体情况而定。"陈老师认真思考后说，"如果孩子确实遇到困难，帮助是应该的。但若变成理所当然，就不对了。"

"为什么这么说？"

"因为老人也是独立个体，有自己的需求和尊严。"陈老师语气诚恳，"辛苦一辈子，到这个年纪该为自己活活了。"

陈建军若有所思。

"而且过度付出对孩子也不好。"陈老师继续说，"会让他们失去独立能力，认为花父母钱是理所当然的。"

"可要是不给，他们会怎么想？"陈建军说出内心担忧。

"那就要看孩子品性如何了。"陈老师拍拍老友肩膀，"真正孝顺的孩子会体谅父母。若只把父母当提款机，这样的孩子要来何用？"

陈建军陷入沉默。女儿质问他吃榴莲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，心头一阵刺痛。

"老陈，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？"陈老师关切询问。

陈建军摇头："没事，就想听听你的看法。"

"有事一定要说，咱们老朋友能帮一定帮。"

告别陈老师后，陈建军在公园又走了很久。看着晨练的老人们或唱戏或跳舞或下棋，个个怡然自得。

他想起自己年轻时也爱唱戏，退休后本想参加老年合唱团，但搬来女儿家后就放弃了。

为何放弃？他竟记不清具体原因，只记得女儿说过老人唱戏太吵，会影响小磊学习。

还有许多类似的事情，都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。

回到家，陈怡已在厨房准备早餐。

"爸，这么早出去了？"

"去公园走了走。"陈建军在客厅坐下。

"对了，小磊说班里几个同学要合请家教，一对四那种，每月两千。"陈怡边说边观察父亲反应，"比一对一便宜些。"

陈建军心头一沉。又是两千块。

"不是刚报了培训班吗？"他问道。

"培训班侧重竞赛，家教针对高考。"陈怡解释，"现在高三了，其他同学都在补课，小磊不补会落后的。"

陈建军低头不语。盘算着账户余额，若再支出两千，这个月就只剩几百元了。

"爸，要不先试一个月？效果不好就停。"陈怡语气带着商量。

陈建军抬头看着女儿。她脸上写满期待与忐忑，就像小时候要零花钱时的模样。

"行吧。"他点头应允。

陈怡立刻露出笑容："谢谢爸，小磊知道一定很高兴。"

上午，陈建军再次前往银行。这次取钱时，手抖得更厉害了。

年轻柜员关切询问："大爷，您没事吧？需要帮忙吗？"

陈建军摇头："没事，谢谢。"

拿着钱走出银行，陈建军感到一阵眩晕。不是身体不适，而是心理上的恐慌。

银行卡里只剩不到一千元了。

这种感觉十分奇怪，明明还有退休金按时发放，但看着几乎见底的账户，他感到前所未有的不安全感。

归途中经过药店，陈建军想起降压药快吃完了，该买一盒了。

但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。一盒降压药要一百多元，现在买的话，手里就真的没什么钱了。

"算了，等下个月退休金到了再买。"他自言自语道。

可下个月退休金一到，又要给女儿一万块。到时候手里还是没钱。

陈建军在药店门口徘徊良久，最终还是转身离开。

回到家，小磊刚好放学回来。看到爷爷，他兴奋地跑过来："爷爷，妈妈说你同意请家教了？"

"嗯。"陈建军强颜欢笑。

"太好了！张同学说那个老师很厉害，教过很多考上重点大学的学生。"小磊兴奋地说，"爷爷，等我考上好大学，一定好好孝顺你。"

听到这话，陈建军心里暖了一下。也许这些投入都是值得的，等孩子成才了，一切都会好起来的。

但这份安慰很快又被打破了。

晚餐时，女婿李刚提起买车的事："爸，我们商量了下买车的事。现在天气越来越冷，接送小磊上学确实不方便。"

"而且我上班也需要用车，工地比较远，每天挤公交太浪费时间。"李刚看着陈建军说。

陈建军放下筷子："你们打算怎么办？"

"我们想先付首付，然后慢慢还贷款。"李刚说道。

"首付多少？"陈建军问道。

"五万。"陈怡接过话，"爸，我们实在拿不出这么多钱。你看......"

陈建军脸色骤变。五万块，这几乎是他全部的积蓄了。

"五万？"他的声音有些发颤。

"是啊，不过我们不是白要。"陈怡赶紧说，"等我们手头宽裕了，一定连本带利还给你。"

陈建军看着女儿，又看了看女婿。他们表情认真，仿佛这是理所当然的事。

"爸，你考虑一下吧。"李刚说，"现在不买车，以后价格只会更贵。而且小磊马上高考了，确实需要方便的交通工具。"

小磊也在一旁点头："爷爷，有了车我就不用骑自行车上学了，冬天可冷了。"

陈建军看着一家人期待的眼神，心里泛起苦涩。

"我...我需要想想。"他站起身，"我先回房间休息。"

回到小房间，陈建军坐在床边，双手抱头。

五万块，这是他最后的积蓄了。给了这笔钱，他就真的一无所有了。

如果以后生病了怎么办？如果需要住院怎么办？如果有什么紧急情况怎么办？

但是如果不给，女儿和女婿会怎么想？外孙会怎么想？

陈建军拿出手机，查看银行APP上的余额。数字清晰显示：58,734.56元。

这就是他全部的家底了。

他想起年轻时的自己，那时觉得只要努力工作，老了就能过上体面的生活。但现在，他却要为了几千块钱犯愁。

手机响起，是老友孙卫东的电话："老陈，明天有空吗？老郑请客，说是庆祝他孙子考上重点高中。"

"明天......"陈建军想了想，"我可能没空。"

"又没空？老陈，你最近到底怎么了？"孙卫东的语气有些着急，"大家都担心你呢。"

陈建军沉默了一会儿："老孙，我问你个事。"

"什么事？"

"如果...我是说如果，你的孩子要你拿出全部积蓄给他们买车，你会给吗？"

孙卫东愣了一下："这是什么问题？"

"就是假设。"

"老陈，这种事情要看具体情况。如果孩子真的需要，而且有能力还，适当帮助是可以的。但如果是要全部积蓄......"孙卫东停顿了一下，"那就要慎重了。咱们这个年纪，手里没点钱心里不踏实。"

"是啊。"陈建军苦笑了一下。

"老陈，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？要不然咱们见面聊聊？"孙卫东的语气很关心。

"没事，就是随便问问。"陈建军不想让朋友担心。

挂了电话，陈建军在房间里来回踱步。小小的房间，几步就走完了。

他想起刚退休时，曾经计划过如何度过晚年。那时他想去旅游，想学习书法，想和老朋友们经常聚会。

但现在，那些精心筹备的计划，都如梦幻泡影般消散无踪。

第二天一早，天色尚显朦胧，陈建军便已起身。他内心烦乱，决定外出漫步，期望能借此梳理思绪。

下楼后，在楼道口，他碰到了正牵着狗的邻居张大爷。

张大爷率先开口：“老陈，今儿个起得这么早呐。”

陈建军轻声回应：“唉，睡不着，出来溜达溜达。”

张大爷关切地问道：“最近好像总瞧见你大清早就出门，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？”

陈建军赶忙摇头否认：“没什么事儿，就是习惯了早起。”

张大爷脸上洋溢着喜悦，说道：“对了，昨天我儿子给我买了个按摩椅，说是让我好好享受享受这晚年生活。”随后，他看向陈建军，问道：“你家小怡也挺孝顺的吧？”

陈建军嘴角微微上扬，露出一丝牵强的笑容：“是啊，挺孝顺的。”

张大爷接着感慨：“老人嘛，就得好好享受生活。我儿子总跟我讲，钱财都是身外之物，身体健康才是最重要的。他还说要带我去海南过冬呢。”

听着张大爷的话，陈建军心里犹如打翻了五味瓶，各种滋味交织在一起。同样是身为父亲，为何彼此之间的境遇差别如此之大呢？

与张大爷道别后，陈建军来到了公园。此时天色尚早，公园里人迹寥寥，四周一片静谧。

他缓缓走到湖边的石椅旁坐下，目光呆滞地望着湖水。

湖水波光粼粼，十分平静，偶尔有几只鸭子悠然游过，在水面上泛起一圈圈细密的涟漪。

陈建军的思绪飘回到了小时候，那时父亲常带他来此处钓鱼。那时这里还并非公园，仅仅是一个普通的湖泊。

父亲总是语重心长地对他说：“做人得有底线，得给自己留一条后路。”

陈建军望着湖水，轻声说道：“爸，你的话我现在才真正明白。”

在湖边坐了许久，陈建军站起身来，准备回家。

刚走到公园门口，便看到女儿陈怡神色匆匆地迎面走来。

陈怡满脸急切地说道：“爸，你怎么在这儿啊？我找了你老半天了。”

陈建军疑惑地问道：“有什么事儿吗？”

陈怡赶忙解释：“车的事儿，4S店说今天交首付能优惠五千块呢。但是必须今天做决定，过了今天这优惠就没了。”她拉着父亲的手，恳求道：“爸，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。”

陈建军看着女儿急切的神情，心里一阵苦涩涌上心头。

他欲言又止：“小怡，我……”

陈怡打断父亲的话，说道：“爸，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挺不容易的。但是你想想，小磊马上就要高考了，这个时候有辆车对他的学习有多重要啊。而且刚子上班也方便，能多赚点钱，到时候还你钱也快一些。”

陈建军沉默了许久，没有说话。

陈怡着急地催促：“爸，你倒是说句话啊。”

陈建军缓缓抬起头，看着女儿。女儿的那张脸，和年轻时的妻子极为相似。妻子去世的时候，曾紧紧拉着他的手，叮嘱他一定要好好照顾女儿。

陈建军无奈地点点头：“好吧。”

陈怡脸上瞬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：“谢谢爸，你真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。”

在前往银行的路上，陈怡一路上都在兴奋地说着买车之后的各种好处。然而陈建军却一句都没听进去，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：完了，这下真的全完了。

到了银行，陈建军看着自己账户里的余额一点点减少，心中的恐慌情绪愈发强烈。

当余额只剩下三千多块的时候，他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，几乎握不住手中的银行卡。

陈怡看出了父亲的紧张，安慰道：“爸，没事的，钱还会再有的。而且你还有退休金呢。”

的确，他还有退休金。可是每个月的退休金都要交给女儿一万块，自己只能留下三千。

三千块能做什么呢？买药、购置日用品，这点钱根本远远不够。

从银行出来后，陈怡直接拉着父亲来到了4S店。

在4S店里，销售员满脸热情地接待了他们。

销售员一边介绍着车的性能，一边夸赞道：“老先生，您眼光真好，这款车性价比超高。”

陈建军看着那辆白色的轿车，心中没有丝毫喜悦，只有深深的不安。

陈怡兴奋地说道：“爸，你看这车多漂亮。小磊坐这车上学，同学们肯定都会羡慕他的。”

陈建军勉强挤出一丝笑容。

签合同的时候，陈建军的手抖得厉害，字都写得歪歪扭扭。

销售员关切地问道：“老先生，您没事吧？”

陈怡赶忙解释：“没事，可能是有点累了。”

签完字，交完钱，一切手续都办理完毕。

陈怡开着新车，带着父亲回家。

陈怡一边开车，一边开心地说：“爸，你看这车开起来多舒服。以后接送小磊就方便多啦。”

陈建军坐在副驾驶座上，望着窗外快速后退的风景，思绪飘远。

他想起刚才在银行看到的余额：3,274.56元。这就是他如今全部的财产了。

回到家，李刚和小磊都兴奋不已地围着新车转。

小磊高兴得又蹦又跳：“哇，太棒了！爷爷，谢谢你！”

李刚也走上前，拍了拍陈建军的肩膀：“爸，真的太感谢你了。这车对我们一家太重要了。”

看着家人开心的样子，陈建军努力挤出一丝笑容：“好就行。”

晚上吃饭的时候，一家人围坐在餐桌旁，都在兴致勃勃地讨论着新车。

小磊兴奋地说道：“妈，明天你开车送我上学吧，我想让同学们都看看。”

陈怡笑着回答：“好啊，以后天天开车送你。”

李刚也满脸笑容地说：“爸，明天我开车去上班，同事们肯定羡慕死了。”

只有陈建军默默地吃着饭，一句话都没说。

陈怡注意到了父亲的沉默，问道：“爸，你怎么不说话？”

陈建军放下筷子，说道：“没什么，就是有点累。”说完，他便起身回房间休息去了。

回到自己的小房间，陈建军躺在床上，眼睛直直地盯着天花板，一动不动。

房间里十分安静，而隔壁客厅里传来一家人欢声笑语的聊天声，显得格外热闹。

但这种热闹，却与他毫无关系。

陈建军拿出手机，翻看着通讯录。通讯录里有很多老朋友的电话号码，但他却不知道该给谁打。

他想说什么呢？说自己把全部积蓄都给了女儿买车？说自己现在手里只剩下三千多块钱？

这些话即便说出去，除了让朋友们担心，还能有什么意义呢？

陈建军放下手机，缓缓闭上眼睛。

然而，他却怎么也睡不着。

他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，那时候自己意气风发，满心觉得自己能够掌控自己的人生。

可如今呢？连买个榴莲都要被质问“配不配”。

想到这里，陈建军的眼眶不禁又湿润了。

第二天一早，陈建军起得比昨天更早了。他实在不想待在家里听家人讨论新车的事情，于是决定出去走走。

下楼后，他又碰到了张大爷。

张大爷笑着打招呼：“老陈，今天又这么早啊。”

陈建军轻轻点了点头：“嗯。”

张大爷接着说道：“听说你们家买新车了？昨天晚上看到你女儿开回来的。”他脸上露出羡慕的神情，“不错啊，白色的轿车，挺漂亮的。”

陈建军勉强笑了笑：“是啊。”

张大爷继续说道：“你女儿真孝顺，买了车还专门接你出去兜风。”他叹了口气，“不像我那个儿子，买了车就只顾自己开。”

陈建军没有纠正张大爷的误解。他实在不想解释车是他出钱买的，也不想解释女儿从来没有接他出去兜过风。

张大爷仔细看了看陈建军，说道：“老陈，你最近是不是瘦了？脸色也不太好。”

陈建军回答：“可能是睡得不好。”

张大爷关切地说：“那你可得注意身体啊，人老了身体最重要。要不要我陪你去医院看看？”

陈建军摇摇头：“不用，没什么大事。”

其实，他也觉得自己最近身体状况不太好，经常感到疲倦，血压也有些不稳定。但是他不想去医院，因为看病要花钱，而现在他真的没有多余的钱了。

告别张大爷后，陈建军来到了公园。

此时公园里已经有不少老人在晨练了。

陈建军在一棵大树下停住了脚步。

树下有几个老人在下棋，周围围了不少人观看。

“老陈！”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他。

陈建军转过头，看到是老朋友陈老师。

“老陈。”陈建军回应道。

陈老师走过来，说道：“你也来看棋啊？正好，我们缺个人手，你来下一盘？”

陈建军摇摇头：“不了，我就看看。”

陈老师有些奇怪地问道：“怎么了？以前你最爱下棋了。”

陈建军说道：“最近心情不太好，下不好棋。”

陈老师看了看陈建军的脸色，拉着他走到一边：“老陈，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？”

陈建军沉默了一会儿，最终还是摇了摇头：“没什么。”

陈老师认真地说：“老陈，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，你什么样子我还不知道？有事就说出来，闷在心里对身体不好。”

陈建军看着老朋友关切的眼神，心里一阵温暖。

他犹豫了一下，问道：“老陈，你说一个人老了，应该怎么活？”

陈老师皱了皱眉：“怎么突然问这个？”他顿了顿，接着说，“当然是为自己活了。我们辛苦了一辈子，到了这个年纪，不为自己活还为谁活？”

陈建军又问：“可是……如果家里人需要帮助呢？”

陈老师很直接地说：“该帮的时候帮，不该帮的时候就要学会拒绝。老陈，你不会是被家里人吸血了吧？”

陈建军的脸色变了变。

陈老师的声音提高了一些：“真的？”他有些激动地说，“老陈，你糊涂啊！咱们这个年纪，手里没钱就是没安全感。你把钱都给了别人，自己怎么办？”

陈建军轻声说道：“可是他们是我的家人……”

陈老师情绪有些激动：“家人也不能这样啊！老陈，你要想清楚，真正爱你的家人，会舍得让你一无所有吗？”

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，击中了陈建军的内心。

是啊，真正爱他的家人，会舍得让他一无所有吗？

“老陈……”陈建军的声音有些哽咽。

陈老师拍着陈建军的肩膀说：“老陈，你听我的，这种情况必须要改变。不然你会后悔一辈子的。”

陈建军点点头，但心里依旧十分矛盾。

道理他都懂，但是当面对家人的时候，他就忍不住心软了。

陈老师语重心长地说：“老陈，你要记住，善良是美德，但是过度的善良就是愚蠢。你要为自己考虑考虑了。”

告别陈老师后，陈建军在公园里又徘徊了很久。

陈老师的话在他脑海里不断回响：真正爱你的家人，会舍得让你一无所有吗？

回到家，陈怡正在镜子前整理头发，准备出门。

她看到父亲回来，说道：“爸，你回来了。我要去上班了，今天第一天开新车，有点紧张。”

陈建军叮嘱道：“开车小心点。”

陈怡背起包，说道：“知道了。对了，晚上回来我们商量一下装修的事。”

陈建军的心猛地一紧：“装修？”

陈怡解释道：“是啊，现在小磊高三了，需要一个安静的学习环境。我想把阳台改成书房。”

陈建军的心又咯噔一下：“费用……”

陈怡说道：“费用不会太多，大概三万左右。”

三万！陈建军感到一阵眩晕，差点站立不稳。

他扶着墙，稳住身形：“没……没事。”

陈怡关心地问道：“爸，你没事吧？脸色怎么这么难看？”

“没……没事。”陈建军说道。

“那我先去上班了，晚上再聊。”陈怡匆匆出门了。

陈建军坐在沙发上，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。

三万块钱，他现在手里只有三千多，哪来的三万？

他想起刚才陈老师的话，想起张大爷羡慕的眼神，想起那些朋友们邀请他参加聚会的消息。

他都拒绝了，为了什么？为了把钱省下来给女儿一家花。

但是他们感激他吗？他们心疼他吗？

陈建军想起昨天女儿质问他吃榴莲的话：“你一个老头子，吃这么贵的东西，你配吗？”

这句话如同一根刺，深深地扎在他心里。

是啊，他配吗？

他辛苦工作了四十年，现在每个月有一万三的退休金，为什么连买个榴莲的权利都没有？

为什么他要把所有的钱都上交，然后还要被质疑配不配？

陈建军坐在沙发上，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，思绪却如汹涌的潮水般翻腾。许久，他缓缓站起身，脚步有些沉重地走向自己的房间。

房间里，那张单人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，衣柜里的衣服也摆放得井井有条，可陈建军却觉得这里空荡荡的，没有一丝温暖。他坐在床边，双手撑着膝盖，头深深地埋了下去。

“爸，你在房间吗？”门外传来陈怡的声音。

陈建军抬起头，深吸一口气，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：“在，有什么事吗？”

陈怡推开门，脸上带着笑容：“爸，晚上咱们吃顿好的，庆祝一下咱们家有新车了。我订了餐厅，等会儿咱们一起去。”

陈建军看着女儿，心中五味杂陈，他沉默了片刻，说道：“小怡，爸不想去。”

陈怡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：“为什么呀，爸？这可是咱们家的大喜事啊。”

陈建军缓缓站起身，走到女儿面前，看着她的眼睛，认真地说：“小怡，爸有些话想跟你说。”

陈怡有些疑惑地看着父亲：“爸，你说吧。”

陈建军深吸一口气，说道：“小怡，爸年纪大了，身体也不好。这些年，爸把大部分的钱都给了你们，自己只留了一点生活费。现在爸手里只剩下三千多块钱了。”

陈怡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，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：“爸，你不是还有退休金吗？每个月一万三呢。”

陈建军无奈地摇摇头：“小怡，爸每个月给你们一万，自己只留三千。这三千块要买菜、买药，还要交水电费，根本就不够。现在爸连看病的钱都快没有了。”

陈怡的眉头皱了起来：“爸，你怎么不早说呢？不过你也别太担心，等我和小磊他爸手头宽裕了，一定还给你。”

陈建军苦笑了一下：“小怡，这样的话爸听过很多次了，但从来没有人真的还过钱。爸不是要你们还钱，爸只是想让你们知道，爸也有自己的难处。”

陈怡有些不耐烦地说：“爸，你就别想那么多了。你现在住在我们家，吃我们的、喝我们的，要钱有什么用？再说了，我们买车、装修不都是为了这个家好吗？”

陈建军的心像被刀割一样疼，他看着女儿，声音有些颤抖：“小怡，爸住在你家，但爸也在为这个家付出啊。爸每天买菜、做饭、打扫卫生，这些你看到了吗？爸不是白吃白住的。”

陈怡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：“爸，你怎么这么计较呢？我们都是一家人，分得那么清楚干什么？”

陈建军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，他强忍着不让它流下来：“小怡，爸不是计较。爸只是希望你能理解爸的苦衷。爸年纪大了，不知道还能活多久。爸也想为自己留点钱，以防万一。”

陈怡沉默了片刻，然后说道：“爸，我知道你为我们付出了很多。但是我们现在真的需要钱。小磊马上就要高考了，需要一个好的学习环境。我们买车也是为了方便接送他。你就再帮我们这一次吧。”

陈建军摇摇头：“小怡，爸真的帮不了你们了。爸已经把所有的积蓄都给你们了，现在手里真的没钱了。”

陈怡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愤怒：“爸，你怎么这么自私呢？你就不为小磊的未来考虑考虑吗？”

陈建军的心彻底凉了，他看着女儿，声音平静地说：“小怡，爸不是自私。爸只是觉得，你们应该学会独立，不能总是依赖爸。爸也有自己的生活，也有自己的需求。”

陈怡气得转身就走：“爸，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。我以后再也不求你了。”

看着女儿离去的背影，陈建军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。他坐在床边，双手抱头，痛苦地哭泣着。

接下来的几天，陈建军和女儿之间的关系变得十分紧张。陈怡不再和父亲说话，每天只是板着脸做自己的事情。李刚和小磊也察觉到了家里的气氛不对，但都不敢多问。

陈建军每天除了买菜、做饭，就是坐在房间里发呆。他想起自己年轻时的梦想，想起那些曾经的朋友，心中充满了悔恨和无奈。

一天晚上，陈怡终于忍不住了，她走进父亲的房间，冷冷地说：“爸，我们商量了一下，觉得你还是搬出去住吧。”

陈建军抬起头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：“小怡，你说什么？”

陈怡面无表情地说：“爸，你在我们家住着也不开心，我们也不开心。你还是搬出去住吧，这样对大家都好。”

陈建军的心像被重锤击中一样，他看着女儿，声音颤抖地说：“小怡，你这是要赶爸走吗？”

陈怡别过头，不敢看父亲的眼睛：“爸，我不是赶你走。我只是觉得这样对大家都好。你可以去住养老院，或者租个房子住。你的退休金也够你生活的。”

陈建军的眼泪再次流了下来，他看着女儿，伤心地说：“小怡，爸没想到你会这么狠心。爸为了这个家付出了这么多，你却要赶爸走。”

陈怡有些不耐烦地说：“爸，你别说了。你又不是没有地方去。你就当是为我们着想吧。”

陈建军沉默了许久，然后缓缓站起身，说：“好，爸走。爸明天就搬出去。”

陈怡没想到父亲会答应得这么干脆，她愣了一下，然后说：“爸，那你早点休息吧。我明天帮你收拾东西。”

说完，陈怡转身离开了房间。陈建军看着女儿离去的背影，心中充满了绝望。

第二天一早，陈建军就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。他的东西不多，只有几件衣服和一些生活用品。他把这些东西装进一个行李箱里，然后坐在床边，等待着女儿来帮他搬出去。

陈怡和李刚、小磊都站在客厅里，看着陈建军收拾东西。他们的脸上没有一丝不舍，只有冷漠和无所谓。

陈建军站起身，拖着行李箱走到客厅。他看着女儿、女婿和外孙，声音平静地说：“小怡，刚子，小磊，爸走了。你们以后好好照顾自己。”

陈怡没有说话，只是点了点头。李刚和小磊也没有说话，只是默默地看着陈建军。

陈建军拖着行李箱，缓缓走出了家门。他回头看了一眼这个曾经生活了多年的家，心中充满了不舍和无奈。

陈建军来到了附近的一家养老院。他交了钱，办好了入住手续，然后被工作人员带到了自己的房间。

房间很小，只有一张单人床、一个衣柜和一张桌子。陈建军把行李箱放在床边，然后坐在床上，环顾着这个陌生的房间。

养老院里的生活很单调。每天早上，老人们会被叫起来吃早饭，然后可以在院子里散步、聊天或者看电视。午饭和晚饭也是定时定量供应，没有一点自由。

陈建军很不适应这种生活。他常常想起自己曾经的家，想起女儿、女婿和外孙。他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，也不知道他们是否会想念他。

在养老院里，陈建军认识了一些老朋友。他们有的也是被子女赶出来的，有的则是自己主动来的。他们经常坐在一起聊天，诉说着自己的遭遇和无奈。

一天，陈建军和几个老朋友在院子里聊天。其中一个老朋友说：“老陈，你说咱们这辈子图个什么？辛辛苦苦把子女养大，到头来却被他们赶出来，真是造孽啊。”

另一个老朋友说：“是啊，咱们年轻的时候，为了子女，什么苦都吃了。现在老了，却被他们当成累赘。”

陈建军默默地听着他们的话，心中充满了感慨。他想起了自己曾经为女儿一家付出的一切，觉得自己的付出是那么的不值得。

“老陈，你女儿后来有没有来看过你？”一个老朋友问道。

陈建军摇摇头：“没有，她一次都没来过。”

老朋友们都露出了同情的表情。其中一个老朋友说：“老陈，你别太难过了。咱们在这个养老院里好好生活，互相照顾，也挺好的。”

陈建军勉强挤出一丝笑容：“嗯，我会的。”

然而，陈建军的心里却始终无法释怀。他常常在夜里偷偷地哭泣，想念着自己的家人。

而在陈建军离开后，陈怡一家也并没有像他们想象的那样过得幸福。

没有了陈建军的帮忙，陈怡每天要早起做早饭，然后送小磊上学，再去上班。下班后，她还要匆匆赶回家做晚饭，打扫卫生，洗衣服。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陀螺，不停地转着，没有一刻停歇。

李刚的工作也越来越忙，他经常加班到很晚才回家。回到家后，他也是累得倒头就睡，根本顾不上家里的事情。

小磊的学习也受到了影响。没有了爷爷的照顾和鼓励，他变得有些浮躁，学习成绩也下降了不少。

陈怡看着家里一团糟的样子，心中充满了悔恨。她想起了父亲在的时候，家里总是干干净净、整整齐齐的，饭菜也是热气腾腾的。父亲还会经常陪小磊聊天、辅导他学习，让他感受到了浓浓的亲情。

而现在，一切都变了。家里变得冷冷清清，没有了往日的欢声笑语。陈怡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，她不应该把父亲赶出去。

一天晚上，陈怡坐在客厅里，看着空荡荡的房间，心中充满了孤独和寂寞。她想起了父亲的好，想起了父亲为她和这个家所做的一切。她决定把父亲接回来。

第二天一早，陈怡来到了养老院。她找到了父亲的房间，敲了敲门。

陈建军打开门，看到是女儿，他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：“小怡，你怎么来了？”

陈怡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，她扑进父亲的怀里，哭着说：“爸，我错了。我不应该把你赶出来。你跟我回家吧。”

陈建军看着女儿，心中五味杂陈。他既想原谅女儿，又觉得自己不能这么轻易地就回去。

“小怡，爸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。爸不想回去了。”陈建军说道。

陈怡着急地说：“爸，你别这么说。家里没有你，根本就不像个家。小磊也想你了，他最近学习成绩都下降了。”

陈建军的心中一动，他想起了外孙。他一直很疼爱小磊，希望他能够健康快乐地成长。

“爸，你就跟我回去吧。我保证以后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。”陈怡恳求道。

陈建军沉默了许久，然后缓缓点了点头：“好吧，爸跟你回去。”

陈怡高兴地笑了，她拉着父亲的手，说：“爸，我们回家。”

然而，当陈建军和陈怡回到家时，却发现家里的情况比他们想象的还要糟糕。

李刚因为工作压力太大，生病住院了。小磊也因为学习压力和家庭环境的变化，变得沉默寡言，甚至有些抑郁。

陈建军看着这个破碎的家，心中充满了痛苦和无奈。他知道，自己虽然回来了，但这个家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家了。

接下来的日子里，陈建军一边照顾生病的女婿，一边关心外孙的学习和生活。他试图用自己的爱和温暖，让这个家重新恢复往日的生机。

但是，陈怡一家却并没有因此而改变。他们依然习惯了依赖陈建军，依然没有学会独立和担当。

陈建军的退休金依然要拿出一大部分给女儿一家，他的生活依然过得十分拮据。他想买一件新衣服，要考虑很久；他想吃一顿好吃的，也要犹豫再三。

而陈怡一家却对陈建军的付出视而不见，他们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。

终于有一天，陈建军忍无可忍了。他看着女儿、女婿和外孙，声音平静地说：“小怡，刚子，小磊，爸年纪大了，身体也不好。爸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照顾你们了。”

陈怡一家都愣住了，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
陈建军继续说道：“从今天起，爸不再给你们钱了。你们要学会独立，学会自己承担生活的责任。”

陈怡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：“爸，你怎么能这样呢？我们现在已经很困难了。”

陈建军摇摇头：“小怡，爸不是不帮你们。爸只是觉得你们应该学会自己解决问题。爸也有自己的生活，也有自己的需求。”

李刚也着急地说：“爸，你不能不管我们啊。我们真的离不开你。”

陈建军看着女婿，说：“刚子，你不是一个没有能力的人。你应该出去找工作，努力赚钱，而不是依赖爸。”

小磊也哭着说：“爷爷，你不要不管我。我会好好学习，听你的话。”

陈建军摸摸外孙的头，说：“小磊，爷爷相信你是一个懂事的孩子。你要学会坚强，学会自己面对生活中的困难。”

说完，陈建军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。他关上门，坐在床上，心中充满了疲惫和无奈。

陈怡一家在客厅里愣了很久，然后开始互相抱怨起来。

“都怪你，要不是你当初把爸赶出去，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。”陈怡指责李刚。

李刚也不甘示弱：“还不是你平时太依赖爸了，一点担当都没有。”

小磊看着父母吵架，哭得更厉害了。

从那以后，陈建军真的不再给女儿一家钱了。他开始过自己的生活，买自己喜欢的东西，做自己喜欢的事情。

而陈怡一家则陷入了困境。他们没有了陈建军的经济支持，生活变得十分艰难。李刚不得不出去找工作，但由于他长时间没有工作，技能也生疏了，很难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。陈怡的工作也不稳定，收入微薄，根本无法维持家庭的开销。小磊的学习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，他的成绩一落千丈，对未来也失去了信心。

陈怡一家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，他们开始反思自己的行为。他们明白了，父母的爱不是无限的，他们不能一直依赖父母，而应该学会独立和担当。

然而，当他们想要挽回的时候，却发现已经太晚了。陈建军的心已经被他们伤透了，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关心他们、爱护他们。

陈怡一家懵了，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。他们只能在痛苦和悔恨中，度过自己的余生。